夜读|彩云之南的菌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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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间八月清凉地,彩云之南最宜人。云南的浪漫,一半在昆明,其中最突出的就是舌尖上的浪漫,最让人难以忘怀的就是好看又美味的菌子。

菌子,这是源自云南的独特称呼。我是四十年前刚刚就读复旦大学历史系时,第一次听同宿舍的云南籍同学王家喜提到这个称呼,而班里其他同学,无论原籍何地都称之为蘑菇。当年复旦学生食堂里,和白蘑菇相近的有平菇、金针菇和香菇,但这些菇的品种和品质,在王家喜眼里如同麻雀和孔雀的差别。

直到上世纪末,我才第一次实现到云南的多年心愿,作为沪滇战略合作课题调研组的成员,我们一行人考察了边城、水电站、传统景区、少数民族聚居地,所到之处的晚餐,均有姿态和滋味独特的菌子,我印象最深的是过桥米线和菌子的搭配。后来,我自然保持着和云南智库同行交流的频率,并实现了“菌子自由”,尤其是近年拜发达的物流所赐,在上海就能吃到正宗的云南菌子。

沪上的云南餐厅是越来越多了,从大众化的过桥米线,到开在高档商场的品牌云南菜,用空运而来的山珍、古法复刻的家常味,在沪上餐饮江湖里圈出了一块“云南自留地”。上个月,迪庆州还来上海推介了香格里拉松茸。松茸无疑是当今最顶级的菌子,但保鲜极难,因此要靠航空和冷链运输才能飞到大城市的餐桌。

不过我总觉得,在上海吃菌子和在云南吃感觉总少了点什么,或许是少了一点“沉浸感”?这当然只是我的个人看法。

汪曾祺先生在名篇《昆明的雨》中写道:“昆明菌子极多。雨季逛菜市场,随时可以看到各种菌子。最多,也最便宜的是牛肝菌。牛肝菌下来的时候,家家饭馆卖炒牛肝菌,连西南联大食堂的桌子上都可以有一碗……”汪先生说,菌中之王是鸡枞,味道鲜浓,无可方比,“一盘红烧鸡枞的价钱和一碗黄焖鸡不相上下,因为这东西在云南并不难得”。正是因汪先生推介,我和一群球迷八月同时品尝红烧鸡枞和黄焖鸡,而鸡枞的价格早就已经力压黄焖鸡。

在这个八月,我日常交流美食的朋友不少去了云南,且事先就在上海做好了菌子攻略。但到了昆明实地体验时,还是会有新奇的感觉。任洪是位审计师和旅游达人,她年幼时在学校接受的食品安全教育曾经有个概念是,“蘑菇越漂亮,就越要提防着”。这和我在幼儿园大班时的经历极为相似,那是一九七四年,也是我首次看到菌子的彩色图片。

就在立秋前夕,任洪从云南发来消息:“现在昆明正是吃菌子的季节。不过吃菌子火锅新规定:菌子下锅二十五分钟后才能发筷子餐具给客人,计时器每桌必备,吃之前食物留样四十八小时,用餐人员手机备注。感觉吃菌子这件事一下子变得慎重其事了起来”。慎重其事的效果嘛,就是彻底放飞自我和解放了舌尖。

说到菌子,我自然要和当年复旦同学、如今知名的云南诗人和户外体育从业者王家喜进行交流。这回他更是深情地赋诗《菌子,协奏在云南》,让我品读后认知上了新层次。

老同学如斯告白:“当第一滴雨季的甘露渗入云岭大地,近3000种精灵便悄然苏醒。它们撑开腐殖质的绒被,在松针间、腐木上、草甸里舒展腰肢,将山野林间点染成一座魔幻王国——这便是云南雨季最盛大的生命仪式。云南的地形如同被天神揉皱又铺展的画卷,从西双版纳的热带雨林到滇西北3000米的高山草甸,微缩了中国从南海到长白山的气候梯度。在这片神眷之地,菌子以万千姿态书写着生命的奇观”。

诗人向我强调,吃菌子曾是舌尖上的生死浪漫。而“人类与菌子,是唇齿相依的共生,是刻入骨髓的痴迷,更是千万年来未曾言说的默契。那些深藏地下的菌丝,何尝不是云南大地的血脉?它们以孢子为音符,以菌网为琴弦,在每一次破土而出的瞬间,奏响生命最本真的协奏:自然的丰饶,终将犒赏所有虔诚的奔赴”。